第二章
许云开转头向门前看去。
这装饰奢靡的房间中似添了一丝雪亮，便是那身著飘逸青衫的少女，她带著面纱，露出眼尾微微下斜的双眼，两眉似雾柳云烟。她站在十步之外，似一个从画中走出的人，残存著暗香疏影的余芳。
谢青远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确实是她，那时我隔著人山人海见过的。”
马东裕也喃喃道，“这姑娘，我也是曾见过的。”
许云开看著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失笑道，“我却是没见过。两位果真是情场高手。看来只要是位美丽女子，你们都要去攀亲带故，在下佩服。”
谢青远小声说道，“也只有你不知道月影的事。你可知道，我们所在的这锦绣楼，最顶的牌上名字便是她。但是这楼中的其他富家子，却是谁也没见过她。”
“我俩却是见过一面的”，谢青远有些自豪地说，“当时燕京曾有皇商国宴，她受邀在水中的楼阁之中演奏了一曲古琴潇湘，当时就是这般身形打扮。那数百名王公贵族，也要隔著一池秋水才能远远望见她，而今天，我们竟然能在这么近见到......”
马东裕感动地说，“从未听说过，月影与谁单独见过面，没想到，那个幸运儿却是我！”他说这话，似乎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两人也在。
看著他们神魂颠倒的样子，许云开调侃道，“看来你二人确实是堂堂的纨绔公子哥，我却是孤陋寡闻了。”
此时，月影一直未开口说话，良久，她抬眼望向了许云开。
而许云开此时也对上了她的双眼。此时他心中一震，这双眼确实很美，令人联想到月下的湖水，烟波流转。
谢青远喃喃道，“带著面纱便已经美如洛水宓妃，这女子难道不值得动心吗？”
许云开叹道，“若要我说，她值得。但是又何必呢。”
他摇头说道，“这世上美丽女子多如云烟。每日流连花前月下，也是看不完的。最后虚度了光阴。年迈老病之时，一事无成。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无乐可言。”
谢青远道，“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许云开笑道，“多情种子又有何用？百般多情，沾花惹草，回家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为了让未来的夫人开心，我愿意活得简单一些。”他笑道。
马东裕听了之后，挠了挠头说，“云开，你有心上人了？”
许云开笑道，“没有，心里空得很。”
说著，许云开准备起身离去。“还是你两人与这位月影姑娘谈吧，我先走了。”
而在此同时，那位月影，却也轻移脚步，似要准备向外走去。
“......月影姑娘，你为何也要走？”马东裕喃喃问道。
随后，他们却听到她用清澈的声音说道，“我并不想来。”
“既然不想来，为何却在此处？”许云开问道。
月影看向他，淡淡说道，“因为你们叫我进来说话。”
“......是这样，月影姑娘，我们是想问，为何你方才在门外，”谢青远不得不再次补充道。
月影道，“这楼上有我的住处，会在这附近也很正常。”
马东裕此时回过神来，说道，“却是如此，月影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月影再次向门外走去，许云开此时却问道，“为何刚才你想要聼我们说话？”
马东裕看向云开，说道，“也许她确实是路过？”
月影此时却回过头来，说道，“因为我很羡慕你们。”
谢、马两人都显得有些诧异。许云开思量后，说道，“月影，为什么你会羡慕我们？”
月影看著他，说道，“因为你们看起来很开心。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只想来看看。”
她说道，“这楼里不会随便惊动客人，所以无论多混乱，都不会有人贸然前来。所以我想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就留在门外了。”
“月影，这里的生活让你觉得不开心吗？”马东裕问道。
少女叹道，“你错了，月影不会有情感，而洛飞声会觉得难过。但是你们不会知道洛飞声。”
许云开问，“你的名字叫做洛飞声？”
少女说道，“我是洛飞声，但是我没做过一天月影之外的人。”
她说，“月影过著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生活。但是，洛飞声把每天都当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在活著。”
马东裕刚要张口说话，却被谢青远阻止。他们二人看著许云开，此时他张口说话了。
“如果确是这样，你不应该这样活著，”许云开说。
洛飞声叹道，“我想像你们一样的活著。”
她看著许云开，说，“这栋楼里布满了阴暗与污垢，而你在这是个罕见的人。我不应该会遇到的人。”
在这之后，洛飞声开始解下脸上的面纱，谢、马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她。她将面纱取下，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这张脸美到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忘怀。
“这便是洛飞声”，她低眼说，“至少现在有人能够认得她了。”
在另一旁，马东裕叹道，“她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谢青远叹道，“你说得很对。”
许云开也有些震惊，良久后，他说道，“为什么，你会想和我们说这些事？”
洛飞声看著他，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喝的一小杯酒。”
她说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在这遇到第二次。他们两人也许会来，但是他们平日里与今天不会一样。”
于是洛飞声再次戴上了自己的面纱，说，“所以，今天是一个例外。明天，月影会继续在这楼中活著。”
此时，许云开却突然问道：
“若我将你赎出这楼，你会愿意吗？”
洛飞声闻言看向他，良久之后说道：
“若你想要赎的话，我会接受。”
“可是我真的值得吗？”她问。
许云开想了想，说：
“我知道莲花色尊者在得道之前，也曾沦落风尘。我也知道，你厌恶这里的一切，不喜欢被叫做月影，所以你值得。”
洛飞声笑了，“谢谢你，聼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她说，“也许，我就是来见你的。你若走了，我便不来了。”
说完这话，这少女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向别处去了。
谢青远叹道，“好一对鸳鸯蝴蝶，才子佳人。”
他看向马东裕，说道，“看来，咱们二人在洛姑娘的心里，没留下丝毫痕迹。”
马东裕叹道，“唉，没想到，连月影这样的女子，也栽在了云开身上！”
谢青远说，“马兄弟所言甚是......”
他们两人长吁短叹，让许云开感到很尴尬。
许云开叹道，“你们刚才没听见她说的话吗？她说不想在这，所以我想赎出她，就是这样。”
马东裕说，“......你知道，她的身价是多少吗？”
许云开说，“是多少？”
马东裕说道，“是黄金三千两。”
许云开想了想，说道，“确实不少。不过，我想咱们这三人里，就有人有这笔钱。”
他看向谢青远，而谢青远回看著他，笑道，“许公子要赎这位月影姑娘，却叫我出力，岂不奇怪？”
许云开叹道，“她说了这番话之后，我就想看到她离开这里的样子。就是这样。”
谢青远说，“你难道不知道，赎人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姑娘你不娶她，她还能去哪？”
许云开疑惑道，“却有这规矩吗？我从来没聼说。”
谢青远说，“你没听说过不奇怪。但是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这么看，也会这么想。”
许云开默然了一会，说道，“那不好办了。”随后他又说道，“但是我心里已经答应她了，所以一定是要这么做的。”
“赎出来之后，洛姑娘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但是我总是要先赎她出来再说，”许云开道。
谢青远看著他，良久后说道，“三千两黄金不是个小数字，但是你说得对，我确实能拿出这笔钱。”
“但是，我不会白白出钱，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做成一件关键的事。”谢青远说。
许云开说道，“伤天害理的事不做，作奸犯科也不做。”
谢青远道，“当然不是那样的事。这点你可以放心。”
“但有一点，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还要一些时间观察。”他说道。
许云开颔首说道，“可以。只要时间不是太长。”
谢青远说，“那先这么定下。三个月之内我会想好。”
他又笑道，“第一次见面就能向我借黄金三千两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许云开也笑了，“谢公子定不会做赔本买卖。如果你最后决定了，再找我谈便可。”
马东裕此时却插话道，“为什么不找我谈？”
许云开笑道，“不找你谈，一是谢公子更合适，二是我还欠你一命，不想再欠三千两。”
马东裕说，“你欠的那条命我早就不要了。放心吧。”
许云开忍笑说，“这话听起来还挺奇怪的。”
马东裕点头说，“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雅间恢复了安静，因再继续逗留也没意义，三人决定离开此处。
到了楼下，谢青远又为损毁的房间设施出了一笔款。马东裕看到之后，说，“奇怪了，你现在怎么这样大方，以前什么都是找我摊付，今天怎么忘了。”
谢青远想了一下，说道，“一想到可能会需要出三千两黄金，这些钱看起来都不算多了。”
许云开知道他又在借机调侃，索性不说话。
待到出了这楼，许云开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们再到这种地方，我是不会来了。”
谢青远说，“以后我俩也不用来了。”
马东裕疑惑地看向他，谢青远却当作没看见，只说道，“我家有多间客房空著，借两位用也无妨，你们随时可以借住几日。”
许云开点头说，“可以。”
马东裕说，“那我也去。”
许云开眨眼看他，说道，“挺好，你正好有机会备考。”
马东裕沮丧道，“如果可以，我不想提这个事情。”
许云开笑道，“我可以不提，但你早晚要面对。”
于是三人说笑著前行，将其他事暂时抛在了身后。
走了一会，许云开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道，“对了，我记得，马府还有几个家丁，出门的时候，他们却不在门前等候了？”
马东裕也很疑惑，“他们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也许因为等得太久，自己回去了？”
许云开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说，“也许吧。刚才确实没在门前看见，但按理来说他们是来找你的，怎么没见到我们就回去了呢？”
他道，“我应该问问这街上的人，可能会有人知道。”
马东裕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于是两人再次向那锦绣楼前走去。奇怪的是，两人问了许多商贩，他们都看到他们走了，但对他们的去向并不清楚，说不出是去了哪里。
“也许真是回家了？”马东裕说。
谢青远此时说道，“待会可以派人去问问。”
许云开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几人还是按照原计划，沿著秦淮岸边，向繁华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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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遗世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