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家少爷每天在此游荡,一定是考不中的,”许云开摇头道,“此处最是温柔富贵,笙歌不断,哪有心思能赶考。”
“唉,马夫人也拿他毫无办法”,阿贵沮丧道,“少爷每天都与姑苏谢家少主,还有一群轻浮子弟一起,四处游乐,每天却是见不到人影。”
许云开似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谢家少主叫什么名字?”
阿贵说,“谢家少主名为青远,青是青草的青,远是远山的远。”
许云开默然了一会,说道,“看来确实不能单从一件事物看人。”
到了此处,阿贵和几名马家佣人下了车,许云开也一同下车行走。此处两岸水榭楼台,水中画舫如织,丝竹声随处可闻。
许云开叹道,“若知道他在这处,我是不会来的。沉迷声色,怎能说是君子所为呢?”
阿贵笑道,“许公子却是在按君子的言行要求自己呀。”
许云开说道,“与师兄孟蜀天他们相比,我还差的很远。”
阿贵笑道,“公子自谦了。”
两人正说著,许云开却看见前方道路边站著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在上午才刚刚见过,是在茶楼里饮茶的那人。此时他已经将那包裹严实的武器背在身上了。而此次他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矮小,带著巨大的斗笠,连带将脸也挡住了,披著长的薄披风看不出身形,两人正站在不远处说著什么。
这时水中一艘大的画舫驶过,连带的风吹到岸边,正侧面掀翻了那斗笠,这时才可看出另一人却是一名年轻的姑娘,玲珑洁净的脸孔满是错愕。
那姑娘连忙去拽著斗笠,而那男子也赶忙去帮她扶正。待到船只经过,岸边风平浪静了,那女孩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许云开虽然看见了,也似刚才什么也没见到一般,继续与阿贵交谈。而在此时,那两人也面朝这个方向走来了。
许云开认为他们可能是碰巧要向这个方向走,也没挂在心上。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两人是朝著他们走来的。
待到两人走近,那名男子先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冷硬,给人的感觉是他有些不近人情。
“其他人可否回避一下,我们要与中间这位谈些重要事情。”他看向许云开说道。
而在这时,那名戴著斗笠的女孩,稍稍将自己藏在那男子的身后,也在观察著面前的这些人。
许云开便说道,“阿贵,你们先到前方某处等我,这两位朋友有事情找我。”
阿贵满面疑惑,不过听许云开这样说,他便也和其他马家佣人照著做了。
待到他们走到远处木桥旁歇下,许云开便问道,“两位是因何事找我呢?”
那男子刚要开口,他背后的那个女孩却先说话了,她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十分动听。
她说,“只是想问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和兄长。”
许云开问,“是什么事情?”
女孩问道,“你是红门的人吗?”
许云开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他问道:
“我不是。什么是红门?”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那名表情冷刻的男子一直在看著他,此时他开口说道,
“若你确实不是红门中人,就不应在这逗留。”
他接著说道,“我只是劝告。”
许云开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们,那兄妹两人却没再说什么。那女孩又望了他一眼,便和那男子一同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了,许云开便去找在木桥旁边歇息的几个马家佣人。他们看起来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因为许云开没多说,阿贵等人也没继续问。
几人便继续去寻马家公子,越往前处走,前方风景越是繁华,垂杨树旁常有水中楼阁,吊有竹帘纱幔,有美丽女子持团扇坐于其中纳凉,暖风吹动之时,常能传来脂粉香气。
许云开好似没看见这些一般,只与阿贵等人时而闲聊,谈笑自若,多数时候则是目不斜视的前行。
不久后,几人到了一处繁华出众的舞榭歌楼旁,此处秦淮岸旁花团锦簇,伴随绿水滔滔,景色极胜。
“你家少爷是在此处吗?”许云开问。
阿贵回答道,“少爷和那些公子确实会在这歌楼中聼曲。”
许云开望著这楼,自语道,“这么大的楼阁,却也不好找。”
阿贵说道,“确实很难......我们来的勤了,门前小厮一听我们是找马公子,便含糊其辞,敷衍了事。这样就越发不好找了。”
许云开思量一番后,说道,“那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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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之上一间宽阔雅间,珠帘细密如雨,敞开的窗前轻纱微扬,似飞羽烟霞,漆门之上雕有金粉荼蘼花,雍容华贵。
这雅间之内坐有两人,其中一人一看就是个楞头小子,但却不痞也不坏,一双眼睛灵活明亮,他生于优越人家,受尽宠爱,每日十分自在,确实不识人间疾苦。这少年便是马东裕。
另一人则是典型的贵族公子,一看便知有良好的教养,虽是马东裕的同龄人,但他为人处世显然十分精明,一举一动也非常得体。他是谢家少主,谢青远。
这两人仍在等其他的纨绔朋友到来,而几名歌女也因宾客未到齐,尚且未至。
谢青远疑惑问道,“这些人做什么去了?今日竟是同时迟到。”
马东裕百无聊赖地回道,“不知道。总不能是临时兴起,一起放鸽子了。”
两人又坐著等了一会。马东裕倒在面前的桌上休息,谢青远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皱眉道,“怎能这样浪费时间,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回去处理家事。”
这时,谢青远准备站起身来,唤一个小厮询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有到歌楼来的闲工夫,怎么还怕浪费这一点时间?”
突然发现有一陌生人在屋里,谢青远此时已是毛骨悚然,他强装镇定问道,“阁下是何人?在此已有多久?”
那人笑道,“我刚到,倒是两位久等了。”
马东裕此时也坐起身来,没说话便先回头看去,只见一布衣少年靠在窗前,戏谑地看著他们。
因他长相和小时候没多大差别,马东裕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了,惊喜道,“云开!你何时回来的?”
许云开笑道,“今天早上刚到家里,随后又颠簸了半天,才来到这。”
他便径自走到两人落座的桌子前,拉了一张椅子也坐下了。
谢青远此时已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表面仍是不动声色,他看著许云开落座,便道,“原来是从武当回来的许公子。我们应是第一次见,但谢某以前听说过许公子的事情。”
他说道,“既是东裕的朋友,为何不从正门而来,却要翻窗呢?”
许云开笑了,“不请自来,却是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到这的。若不是看到那几位朋友恰好要进门,我还真的找不到此处。”
谢青远又问,“那几人去了何处?”
许云开说,“我已经打发走了,不知现在去了何处。另外,刚才我也麻烦那几位朋友告诉小厮,那几位歌女不用来了。”
谢青远笑了,“许公子有些太过喧宾夺主。”
许云开笑道,“平日里随意习惯了,请谢公子见谅。”
他又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方才我未见谢公子时,曾猜测你可能是个非常玩世不恭的人,如今见了,却只觉得刚才猜错。”
谢青远笑道,“为何猜错?”
许云开说道,“因为谢公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谢青远听后失笑,看著许云开未作声。
许云开又接著说,“谢公子,刚才你身上有几处暗器机关声音太响。容易泄底。”
谢青远平静道,“家大业大,不得不防范些风险。还请见谅。”
他又问,“许公子听出哪处机关有声音?”
许云开想了一下,说,“应是在右手袖口里和左肩。”
谢青远笑道,“看来这两处是要换掉了。”
许云开也笑了,“那应是不止这两处了,其他的都是未露馅的。”
谢青远道,“既然在许公子眼前藏不住,也不妨直说了。”
马东裕坐在一旁,虽在方才也有话要说,但是一直没插嘴。
这时他见两人不再出言,便称奇道,“谢青远有暗器这事,我是根本不知道的,平日里完全聼不出。”
随后马东裕又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平时就很怕死。”
许云开心道,身边坐著的人藏著满身暗器也不在乎,这小子某些方面也确实是心胸宽广。
他看向马东裕,却发现此时他在冥思苦想。马东裕自言自语道,“有时想问的话太多,却不知说什么。”
他看向许云开,说,“还是你问我罢。”
许云开说,“确实,还是我问你好些。”
他叹道,“东裕,你还记得我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马东裕突然警觉了,说,“对,我母亲此前说过此事。”他表情痛苦地说,“哎,太难为人了。难得重逢,却是因为这个事情。”
许云开道,“我问你,你是否真是想去考试?若是不想,我就找个借口推辞了。总不能每天来这处寻你。”
马东裕哀叹道,“不想也得想。他们就是拉也要把我拉去的。”
许云开惊奇道,“那为何你们还是每天都在这处?”
马东裕说,“实不相瞒,是......”
此时,谢青远的神情却有异样,他看著马东裕,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也是在同时,许云开听见门外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而为首的人喊声很耳熟。
谢青远摇首叹道,“是我那些门客到了,一会定要在此生事。”
就在他说话之际,这处雅间的房门被强行推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响,为首者正是许云开刚才在街上遇到的欧阳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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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遗世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