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八十六歲也要神采飛揚

文/天路

（攝影：Alinda Tian，拍攝於2023年5月14日 洛杉磯Huntington Library）

下班後，和一個86歲的老阿姨約好去她家幫她弄電腦。説實話，每次去她住的那個老年公寓，我都很發怵，因爲那是洛杉磯市中心的Downtown LA，平時根本沒處停車，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頭疼的是，她住的公寓那真叫一個不好走，從一樓入口到見到她家那個門牌號，一共需要至少10分鐘才能到達。從一樓到她家，期間需要輸入密碼開車進入大鐵門、然後要繞過三層車庫、去往不同的樓層，然後分別要乘三次電梯、還要走一段長長的花園、進入另一棟大樓，然後七繞八拐的再進入一棟大樓，然後繼續坐電梯，最後終於到達。如果沒有阿姨帶著我上去，我定然是去一次，就玩一次迷宮游戲。我甚至曾想過這棟大樓的設計師是不是有意讓老年人用這種方式鍛煉健步走和强化記憶力。總之，老年公寓的這迷宮大樓的設計著實令人驚異、印象深刻。老年人每天這麽走上一圈兒，估計就算是年輕人去上一次健身房了。

只見老阿姨健步如飛，神采奕奕、背個小挎包，笑嘻嘻的向我走來，遠遠的就大聲叫道：“天路、天路，我在這哪！”。我立馬應和著：“哎！阿姨，我來啦”。見到后，我右胳膊一把摟住她瘦小的身體，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路上説説笑笑，一會就到家了，阿姨的記憶力真是好的驚人，聽説她剛搬進來沒多久就記住怎麽走了，可我來過七八次了，到現在也記不住，光憑這點我就對她刮目相看了。而且每次阿姨都要花十分鐘從家裏出來下去接我，然後再陪我花十分鐘從一樓再走到樓上的房間。不管怎麽折騰，她都好像樂此不疲。

我們相識十四年，感覺她那個勁兒十四年前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沒怎麽變過。記得2010年，我們一起去舊金山辦事，我和阿姨，還有另一個四川阿姨在一閒屋子裏住下，半夜就聽這兩個四川阿姨在拌嘴，那真叫一個熱鬧，兩個四川老太太半夜裏不睡覺，嘰里呱啦的一通方言，各自不服輸的較著勁。我躺在中間，看著她們倆左邊坐著一個、右邊站著一個，嘰嘰喳喳的用四川話説個不停，現在想來那個畫面都好好笑。她們身上還真都有四川辣妹子那種不服輸的倔强勁兒。現在想來，她還真是像個女霸主、不倒翁。

前兩年，阿姨把老伴兒送走了，今天我又得知阿姨去年10月又送走了兒子，接連送走兩個最親近的人，可以想見對阿姨的打擊有多大。哎！人這一輩子真是不容易，可是阿姨看上去很平靜，沒有一絲難過的神情，她總是很樂觀、想的很開。阿姨說人這一輩子沒有誰真的能陪伴的了誰、也沒有誰可以去指望。很多時候，都要靠自己、靠師父、靠大法。就因爲有信仰，才能走過來這麽多的溝溝坎坎兒。阿姨一生育有兩子兩女，但因爲在中國大陸出不來，所以這在美國的十幾年，並沒有真正得到過子女的什麽幫助，但從來也沒有聼到她有任何抱怨。在她看來，活著這一輩子什麽都經歷了，多活一日都是賺到，就因爲有信仰的支撐，才能挺下來走到今天。是的，是信仰在支撐著老阿姨的精神頭，讓她能夠在巨大的壓力和打擊中還能夠鎮定自若，堅强勇敢。

我眼裏的阿姨，她四川人、小個子，平時不起眼，卻蠻有性格的，精氣神特別足，骨子裏透著一股聰明勁兒、有些硬氣、還有一些倔强。在中國時，面對邪惡的共產黨的迫害，她不卑不亢、勇敢直擊；來到美囯后，她努力剋服新移民的種種不適，七八十歲的人了，還要從頭自學英語、考取公民、學習如何換乘公交、如何使用電腦、如何儘快融入美國社會；儅親人離世，她也因無私的付出而感到了無遺憾、無怨無悔。而今的她仍然每天給中國大陸的同胞打電話，講共產黨迫害中國人和打壓法輪功的真相，去除大陸同胞頭腦中的中共餘毒，堅持二十年講述真相，從不間斷。

開車回家的路上，想到阿姨86歲的高齡、蒼蒼的白髮、弱小的身軀，眼眶就有些濕潤。阿姨雖然很小，卻是真的偉大。離開她家的時候，阿姨還專門精心給我準備了兩盒鷄鴨魚肉和米飯讓我帶回家，她還説這周六會送給我一朵挂在車上的漂亮小蓮花。

阿姨這輩子什麽都經歷過了，可她依然很樂觀，再大的困難都阻止不了她要做成想做的事。和她待在一起，看到她的臉上雖然刻滿了滄桑的痕跡，但卻總是感到她回到了孩童的年輪。每每看到阿姨，我就會想到人生苦旅漫漫，但就算是86歲，也要活得神采飛揚！

這些年，隻身美國，身邊沒有什麽親人，卻常常都是老人。所以，這些年我叫的最多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大叔、阿姨。而這些年，這些老人在美國，他們身邊也沒有兒女，卻常常都是“兒女”。看到想到這些老人時，是親切的、是幸福的、是溫暖的、是被關愛的、也是無言的、是苦澀的、是傷感的、是難以忘懷的。幫助老人有的時候真的很麻煩，但是如果你不去幫助他們，很可能下一次你就見不到他們了。老人有老人的種種艱難，多多幫幫周圍的老人，是善心與愛心的充盈。

人的一生，總有暮年，不想面對，也得面對。絕大多數的人終有一天都要與生活和解，與世界和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他們當成是自己那些不在身邊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這原本殘缺的世界，是不是可以再次完整？

——成文於2023年6月1日 百匯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