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 2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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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一辈子(3):大饥荒的记忆

父亲这一辈子(3):大饥荒的记忆

中国人切肤感受到大饥荒的时间很不相同。我读杨继绳先生(前新华社高级记者)的书《墓碑》(被中共列为禁书),四川的大饥荒在1958年就开始了,他父亲就是在1958年下半年饿死的。而在河北沧州的父亲是在1959年下半年感受到饥荒来了。

中共那时欺骗中国人:勒紧裤腰带,还清苏联债“,将大饥荒的责任推给了苏联。其实,真相是1958毛泽东发动的”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農工業生產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所谓的三面红旗,直接造成了大饥荒。而中共独裁下的党官对上谎报收成,对农民如土匪一样的强夺活命的口粮是造成农民饿死的原因之一。

毛共号召农民“低指标,瓜菜代“,而他却是山珍海味一样不少,真是共党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奶奶由于长期慢性饥饿、过度劳累和心情压抑于一九六0年旧历正月初二仙逝,享年六十岁。

1960年开始,父亲的老师工作实际上已经是半农半读。一般是上午上半天课,下午带领学生门去田里找人或牲口吃的食物。1961年开始,学生人数已经明显下降,只好调整压缩,学校只留一至四年四个班,所有民办教师回家种地,只留下国办教师4人。国办教师原来有30斤粮食,现在要少给4斤,每月只有26斤。

为了填饱肚子,那时一般早上课,早放学,给学生留出拾山芋、拾胡萝卜的时间。老师每天动员学生上下午各一次,回来还得给其他班级上课,到晚上真是疲惫不堪。放学后,父亲也得去拾山芋去,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吃饭呢。到了1961年秋天,这个活命的道儿也没有了,因为不仅地里没有山芋(红薯)了,地里马齿菜、苋菜、野包谷,凡是能吃的野菜几乎绝迹,连荤精墩都被刨光!榆树叶、树皮、玉米核等都吃光了!

那时,青壮年男女遭受困苦,男的饿的不是皮包骨,就是浮肿,蹲在墙根连站起来都困难;妇女饿的连月经都干了。村上每天有带孝的,经常听到哭声,但是也不可能正规出殡,挖个坑草草的就埋了。

父亲一家也是没有粮食吃了,怎么办?当时,父亲听说可以去山东买或换山芋干—一块钱一斤,这是个活命的机会啊。尽管对山东那地方不熟悉,但是又有什么法子?父亲和村上的农民一起先坐车到泊头镇。到了泊头后却不知怎么走了!幸好遇到一个姓李的,年纪比他们大,跑山东已经好几趟了。老李说,可以带他们一起走。于是从泊头镇坐上南去的客车,天黑到达德州车站。离终点还远,需要倒车,吃了晚饭老李带他们找机会坐上了运牲口的闷罐车,免费!但就是车里漆黑一片,还伴有阵阵臭味。

火车咣当咣当地走着,走了一整宿。天刚亮时,正过黄河大桥,从高处看黄河的水,好象一条带子似的。到了中午时分,火车在车站上停下,一打听到了曲阜车站。他们本应该坐到瓷窑就下车,坐过站了!中午在曲阜车站吃了点东西,下午花了三角一分钱买票,回到瓷窑车站,他们的目的地是新泰镇。夜晚到达新泰车站,下车后,在车站上露宿一夜。

天亮后,他们问着路,到达新泰镇。新泰镇里很多人家门口卖山芋,感觉价格有点贵。他们听说北边深山沟里卖的便宜,得出去百八十里地。一想,还是算了吧,就在新泰镇买吧晚上,在一个大队长的院里住下,露天和衣而卧。在他家买的山芋干,1元5角一斤。父亲说,你们这个地方搞得好,吃得饱。大队长说:“过去这个地方有一段时间口粮指标每天每人8分钱,饿死不少人!为了活命才大量种山芋!”

 在新泰镇,父亲用衣物该换的换,用钱该买的买,山芋干、玉米、小麦约计60来斤,够一家人吃一段时间了!然后从新泰坐上火车回家,在瓷窑倒车。晚上买从瓷窑到德州的车票结果没买上,只好先买了到济南的车票。上车后,坐过济南,有一个临时上车的工人,被查补票罚款,父亲怕被查,就和老李商量,老李摇头示意不补票,沉住气!

车咣当咣当北驰,父亲心里一样忐忑不安。终于到达德州火车站,下车后,天已黄昏时分。老李说:“跟我来!”父亲跟着他转,转到一个大湾头上,那里的铁丝网踩出一条缺口,三人便从这个缺口处出去。到达车站外面时,父亲悬着的心才放下…这一趟山东行总共耗时8天,总算没有白跑,带回来活命的口粮。家里人忍饥挨饿的活了下来了,而当时所在的小村庄位于华北平原,总人口大约1200人,父亲记忆中饿死的就有50多人,那全国该有多少人?!